8孟得鹿起身的瞬間,鄧采柚突然發現有兩只小蟲縈繞在她耳邊亂飛,不由好奇。
“你耳朵邊……可是有什么東西?”
孟得鹿忙從耳垂上取下一對琥珀耳環,雙手捧給鄧采柚細看。
那是她在西陽鎮初次登臺獻藝時一位客人贈送的禮物,兩顆小巧的琥珀中各融著一只小蟲,形態相似,栩栩如生,雖然比不上金玉珠寶名貴,卻占了個“極巧”的好口彩。
鄧采柚果然也被這罕見的小物件吸引了,驚嘆把玩過后,卻又是搖頭,又是嘆起氣來。
“這樣的琥珀能得到一只已是難得,沒想到,還有人能湊出一對,實在是天大的緣分,只是……可惜了……”
孟得鹿不解其意,問道:“夫人說什么可惜?”
鄧采柚道:“這穿耳洞,佩耳墜本是胡人風尚,不想近年來坊間有不少愛美心切的女子也跟風效仿起來,前幾日,我去觀音廟禮佛,隨口與熟識的住持提到此事,住持卻告訴我無論男女只要這輩子穿了耳洞,墮入輪回之道時便有了印記,下輩子注定還要投作女胎,蟬夕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到你,說你機敏聰慧,若是托生個男子或許會有一番大作為,所以我看到你穿了耳洞才替你惋惜,像你這樣的可造之才要是下輩子投胎還要受女兒身所限,無法施展抱負,豈不可惜?”
孟得鹿并不怕冒犯鄧采柚,坦然直言:“得鹿斗膽,有些不同的拙見,且不說那‘投胎印記’之說不可盡信,就算是真的也不足為慮,因為世俗對于女子的規訓雖多,但縱觀古今,依然有不少女英才和女豪杰為我們后世女子做出了表率,遠的不說,夫人同樣身為女子,但胸懷與才學卻都不輸于男子,一樣可以英名遠播天下,獲得世人的尊重,所以得鹿相信人之成敗不取決于肉身,而取決于心胸,只要自己抱定精進之心,不因出身而妄自菲薄,無論皮囊是男是女,都可以搏出一番建樹!”
“嗯,這話倒有些志氣……”鄧采柚露出欣賞的笑容,“我本姓鄧,小名采柚,可女子一旦嫁了人,世人便叫她們丟了姓名,只用‘某氏’、‘某夫人’敷衍稱呼,所以我平時最不喜歡別人稱呼我‘吉夫人’,從今往后我們之間便‘你’‘我’相稱吧?!?br/>
盡管嬋夕也投來了肯定的目光,孟得鹿還是謹慎回復,“還是和嬋夕師父一樣,師徒相稱吧,弟子見過鄧先生?!?br/>
“好好好,那便師徒相稱!嬋夕肯帶你來見我,足見是對你寄予了厚望的,希望有朝一日你能青出于藍勝于藍!以后若有閑暇,還希望你多到我這小杏林走動走動……”
粗短的脖子讓鄧采柚的聲音顯得格外爽朗,她激動地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震得臉上厚厚的英粉撲簌簌地往下落,只有兩頰的胭脂深淺相宜,白里透紅,襯得她氣色絕佳。
回去的一路,小轎顛簸,嬋夕卻一直在怔怔出神。
“師父在想什么?”
“想琥珀中那一對小蟲……你說,它們本來便是一對,還是原本素不相識,因為碰巧都被封進了琥珀中才被后人配成了一對?”
“這……弟子不知,師父想這個做什么?”
“我在想……那對夏蟲如此早夭,原是不幸,但如果它們本來便是一對,能這樣同生共死,還能讓后世世世代代知道它們本是一對,又未免不是一種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