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16日。
一轉眼,李睿在菲洲已經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對他來說,就像是過了一年那么漫長。
每天的生活,極為的充實。
早晨,李睿會在雞叫聲里起床。
暌違了很多年的雞叫,每天凌晨四點半左右準時在凈水計劃人道主義救援營地旁邊的茅草屋中響起。
那些破破爛爛的茅草屋里面養著家雞,外面轉悠著野雞,每天早晨只要有第一只公雞開始打鳴,所有家養的野生的公雞都會開始飚著勁似的大聲的打鳴,似乎打鳴更響的那個能獲得更多母雞的青睞。
李睿被打鳴聲吵醒之后,會和鄢秀芝再稍微膩歪一會兒,這里的膩歪就是單純的膩歪,沒有更深的故事,因為每天都太累太累了,這種疲憊會幫人克制掉所有多余的欲望,每天腦子里想的只有吃飯和睡覺。
起床之后來到營地中間的空地上,那里焊接了幾個鐵架子,上面掛著超大號的黑色塑料桶,桶上連著軟管和噴頭,這就是營地自制的洗浴設備。
早晨的水有些涼,只能用來刷牙洗臉,等到午后,桶里的水被太陽曬的溫吞吞的,就變成了非常舒服的“太陽能熱水器”。
男人們忙碌一上午之后渾身汗淋淋的,就可以過來沖洗一下身體,緩解疲憊。
女人的洗浴桶則有個簡單的小棚子遮擋,克萊爾和鄢秀芝以及其他的女性醫護人員一般都在那邊解決個人衛生問題。
洗漱之后是早飯,主要是各種方便速食和菲洲當地的食物,幾內亞的甜薯味道很不錯,李睿的早餐基本是一個甜薯和一份玉米糊糊,偶爾會來上一袋從國內發過來的紅燒牛肉面就算打牙祭了。
吃過早飯是忙碌的工作,李睿的主要工作是宣講,他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和發明的垃圾袋防護法,已經成功的讓數十個受到病毒威脅的村莊重獲安寧,他一邊嘗試著不斷擴大宣傳范圍,一邊配合幾內亞國際電視臺拍攝了一部科普宣傳片,詳細的講述了埃博拉病毒的成因、傳播和癥狀。
李睿自掏腰包雇了十幾輛宣傳車,每天播放著這部宣傳片深入幾內亞的城市和鄉村,走遍每一條大街和每一個村莊,其中有一輛更是長期在西芒杜礦區附近的村莊轉悠,不厭其煩的為當地人灌輸自我防護的理念。
隨著初期宣傳工作的結束,李睿不用再親自上陣,但面臨著一個更重要的任務:接待記者。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李睿最早跑到菲洲進行人道主義救援的時候,只有BBC跟在他身后采訪,而隨著他給汗用藥的“丑聞”曝光,全世界各大媒體記者們卻立刻如同附骨之蛆一樣從全世界各地跑到菲洲,冒著被埃博拉病毒感染的風險,一定要對李睿進行當面采訪。
問題也都是雷打不動的程咬金三板斧。
第一個問題:你認為給汗注射一種未經人體實驗的藥是正確的選擇嗎?
第二個問題:你這樣做的底氣是不是因為你擁有巨額的財富?
第三個問題:你覺得財富是否可以凌駕于法律之上?
一開始李睿還努力的想要給記者們解釋當時的危急狀況,闡述他對于病毒,對于菲洲,對于人類面對大規模衛生系統崩潰之下該如何應對的一些建議,希望能夠給五年后的那場浩劫提供一些參考意見,但時間一長他也意識到記者們對這些話題根本不感興趣。
記者們既不在意汗的生死,也不在乎埃博拉病毒會傳播到哪里,更不想知道ZMAPP到底有沒有效果。
記者們只想報道李睿的豪富、任性和張狂,想聽到他依仗有錢人的身份“為所欲為”的所作所為,因為讀者想看的正是這些內容。
在記者們給出的問題所營造出來的氛圍里,李睿應該是一個任性的富翁,就如同當年的霍華德·休斯,前些年的McAfree創始人約翰·麥卡菲,以及最近的埃隆一樣,他們絲毫不顧及世俗的眼光,依仗著擁有億萬的財富,想做什么都就做什么,把世上的規則當成狗屁!
李睿應該也是如此,盡管他跑到菲洲來做人道主義救援,過的是豬狗不如的日子,但他依然應該任性,應該獨裁,應該對所有人破口大罵,應該私自決定別人的生死,這是全世界媒體都想看到的畫面。
這樣的結果會讓觀眾們開心,讓他們平凡而苦悶的生活找到發泄點,可以讓他們在網絡上大肆的辱罵和嘲諷,用來宣泄對于財富的憤怒。
也可以讓政客們開心,他們會高興的告訴人們,不是他們不想對菲洲進行幫助,而是因為李睿這樣的人存在,讓“幫助”這個詞語變了味。
還可以讓所有麻木的人開心,他們會盯著李睿的缺點看,認為這家伙的人品大有問題,于是便對自己的無動于衷感到心安理得。
至于菲洲人開不開心,當地人開不開心,被感染的人開不開心,重要嗎?
李睿意識到這一點之后,也不再費勁巴拉的解釋,干脆記者們想聽什么他就說什么,故意編造一些夸張的故事來博人眼球。
在李睿看來,只要能夠吸引多一個人關注菲洲關注埃博拉,編故事并不丟人。
每天上午,李睿至少要接待四五家媒體,絞盡腦汁的編出不同的故事來應付他們,這甚至比處理星瑞資本那些日常事務更累,這讓李睿非常理解那些可憐的網絡小說家,每天都要編那么多故事還不賺稿費,他們是怎么堅持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