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憐哄道:“別怕,沒事,我只是想看一下你的傷?!蹦怯淄瘏s越捂越緊,僅露出一只漆黑的大眼睛,流露出一陣惶恐之色。但這惶恐又不像是害怕被他打,倒像只是怕被他發現什么。
果然,他抱在懷里的這個孩子,就是昨天上元祭天游途中,從城樓上掉下來的那個幼童!
戚容卻是振振有詞,道:“當然是他的錯。要不是他,你怎么會被國師責罵?”
慕情不陰不陽地掃了戚容一眼。謝憐氣極反笑,道:“我不需要你這樣為我好。你究竟是在給我出氣,還是在給你自己出氣?”
謝憐跟他說不通,道:“戚容,你聽好了,從今往后,你不許再動這個孩子一下。一根手指也不許,聽到沒有!”
那幼童身上混著泥土、灰沙、鮮血,骯臟不堪,盡數沾到了謝憐的白衣之上,謝憐卻渾不在意,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撫,沉聲道:“沒事。我現在帶你去看大夫?!?br/>
“咔擦”一記,戚容大叫一聲,馬鞭墜地,右手手臂以一個不正常的角度彎折了,軟軟垂下。而他還一臉不可置信,良久才緩緩抬起了頭,盯著風信,一字一句地道:“你、竟然、敢打折我的手臂!”
平日里他們背地怎么討厭戚容,那是一回事。但作為侍衛,一時失手,打折了皇親國戚的手臂,那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方才謝憐雖然雙手都抱著那幼童,身后都是圍觀的行人,不好閃避,但他若要閃避,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只是戚容來勢洶洶,時常突然暴起,風信出手太快來不及細想,現下更是局面混亂,沒趕上阻攔,也顧不得這么多了。他前胸衣物都已經被鮮血浸染透,怕再拖下去這孩子就要死了,謝憐當機立斷,提了一口氣,朗聲道:“各位,今日在場者若被卷入,有何損失,暫且記下,之記下,之后我會一并負責,絕不推諉!”
太子殿下難得回宮,難得發令,御醫們自然是要火速趕到。謝憐把那幼童放到了椅子上,道:“有勞各位了。這孩子方才被好幾個成人毆打過,又被人裝進麻袋里,在地上拖了一路,勞煩先幫我看看他頭傷著沒,這是最要緊的?!?br/>
然而,那幼童一路被謝憐抱進來,路上都乖得很,這時卻死犟了起來,緊緊捂著右半邊臉,說什么也不肯放下手。這御醫再能耐,病人不配合也沒法治,眾御醫望謝憐:“太子殿下,這……?”
那幼童坐在椅子上,謝憐無法平視,他便微微俯身,彎了腰,歪頭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半晌,他才低下頭,道:“……紅……”
那小孩兒道:“十歲。”
頓了頓,謝憐微微一笑,道:“現在各位大夫幫你看傷,你別怕,放下手好嗎?”
沉默許久,他才道:“丑?!?br/>
治著治著,幾位御醫都仿佛十分納悶,嘖嘖稱奇。謝憐一直在旁邊守著,聞聲,道:“各位,如何?”
謝憐無語片刻,道:“那還有假?!?br/>
謝憐一聽,居然傷勢如此嚴重,心中對戚容怒意更盛。再一看那幼童,坐在椅子上仿佛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只是還在用那一只又大又黑的左眼,偷偷地看他。覺察自己被謝憐逮住了之后,立即扭開了頭。